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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见齐汉生神情骤然黯淡了下来,显然是被他们说中了内心的隐痛之处,刚才说话的那位乡绅得意洋洋地说:“府台大人,今年苏松两府遭了灾,论说改稻为桑的国策万难推行。也只有大人这样的经国济世之才能想出那样高明的方略,既解了国忧民难,又推行了国策。只要大人顺顺利利搞成了这两件大事,功劳就能简在帝心,何愁日后不能封疆入阁,又何愁让你那个同年高拱高肃卿专美于前?”
听到他提到了皇上,更提到了自己那位如今已经身处御前办公厅这样的机枢重地的同年高拱,齐汉生终于从方才那样痛苦的懊悔中挣脱出来,既是羞愧被人说中了深深隐藏起来的心思,又被激起了心中的怒气,厉声辩白道:“不要拿官场政绩那一套来激我!我齐汉生可不是为了封疆入阁到苏州来的!”
可惜,这样的辩白根本不能打动对面坐着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宦海浮沉几十年的官场老油子,谁会相信官场中竟还有人不想步步高升,执掌权枢?但凡科甲正途出身的官员,哪个又不想位列朝堂、指点江山?更何况齐汉生还是名满天下的一甲进士及第探花郎,要才学有才学,要人望有人望,此次从翰林院外放苏州做知府,不用说是下到地方来历练,日后朝廷自然会有大用。这是朝野内外人尽皆知之事,他齐汉生还要矢口否认自己不是为了封疆入阁而来,也未免太过矫情了吧!
因此,听他这么说之后,每个人的心里都忍不住冷笑起来。不过,说话的人是知府大人,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这些人尽管当年也曾抚牧一方,官威赫赫,毕竟如今已经退职闲居,也不好把讥讽的嘲笑表露出来,让对面这位年轻的父母官下不来台。有人就顺着齐汉生的话,说道:“府台大人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读书做官无非是为了两端,一是效忠朝廷,二是为民做主。至于能不能封疆入阁,那要看各人机缘,更要得蒙浩荡天恩,绝非人臣可以觊觎,更非我辈士子之本愿……”
“‘读书做官无非是为了两端,一是效忠朝廷,二是为民做主。’吴先生说的好!”齐汉生冷笑道:“本府倒要请教吴先生,你方才建议本府出动府兵差役将带头抗拒卖田的几个百姓抓起来;还要管住粮市,不许灾民用各家凑出来的棉纱布帛去买粮,可是你所谓的为民做主?你老先生当年也曾任过州牧县令,治下发生这么大的水患,也是这么效忠朝廷的吗?”
那位“吴先生”面色微红,嗫嚅着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实情,时势也多有不同,怎能一概而论?再者说了,在江南推行改稻为桑可是皇上的圣旨、朝廷的宪命,总不成让皇上把旨意收回去吧?”
“身为人臣,自然要凛然奉行君父圣谕,断不敢让君父更改旨意。只是,”齐汉生说:“圣旨确是要在江南大力推行改稻为桑,但也一再严令各级地方官府汲取嘉靖二十五年之教训,不得用简单粗暴的行政命令强迫治下百姓改稻为桑,使这一利民惠民的善政变成虐民害民的苛政。煌煌圣谕,本府岂敢违逆?”
发财良机稍纵即逝,谁愿意听他在这里高谈阔论;而且,一连这么多天,费尽口舌也没能从他嘴里换来一句承诺,也让那些乡宦士绅都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府台大人压根就没有想让他们从中牟取暴利,他所提出的“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方略,分明是要压着他们拿自家的钱粮替朝廷赈灾和完成改稻为桑的国策。快刀切豆腐,两面都要光堂。说穿了,就是要他们多出血,买了田改种桑棉百姓还不闹事,然后赚了钱好让朝廷多收赋税,让他自己捞到朝野瞩目的政绩好升官走人。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刚才说话的那位“李先生”见“吴先生”难敌齐汉生的舌辩之能,忍不住参战了:“齐府台,不是老朽倚老卖老要说你。你这么做,往轻里说是不解实情;说重一点,这是书生之见!”
竟然当面指责自己!齐汉生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何谓不解实情,又何谓书生之见,还请李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