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学术(2 / 2)

他去了几次,竟然平阳每次都静静地站在那路口,阴沉沉地看着他,看得他们心里发毛。上午去,他上午在。下午去,他下午在。晚上去,圣上不在......

算下来,他已经在千山苑到御书房的路上来回走了十来个半趟了。那平阳像是铁了心做个拦路门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宣六遥已经觉着自己这一世算是个耐性好的人,也忍不住头上有点冒火。

尤其这次平阳阴恻恻的眼里还带上了一丝嘲弄。

不过那或许只是他自己多心了。

但他不想再等了。

他将朔月剑握在手中,壮壮胆气,大摇大摆了走了过去。若是平阳敢硬拦,他就敢硬闯。虽然他此时是一个五岁的稚童,但平阳也不过是个老朽,活了九百多年的老朽,朽得不能再朽。

真打起来,不见得谁吃了亏。

平阳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宣六遥终于看清,他眼底的嘲弄不见了,却像是有些呆滞,似在惊讶,又似在害怕他的无畏。

怕得连让都不知道让一下。

宣六遥在他面前站定,客气地沉声说道:“少傅,劳驾让一下。”

平阳眼都不眨,既不让,也不说话,只楞楞地站在那边,像是没了魂一般。宣六遥心下生疑,他这唱的哪门子戏?

他伸手想去捅一下平阳,不料指尖刚触及平阳的衣袖时,平阳突然平空散成一团黑烟,旋即黑烟四处飘开,不一会便无影无踪。

小黄门们一声惊呼。

宣六遥楞楞地站了好一会,自己竟被这小老头的障眼术白白拦了好几日?

第一日不是才见阿九跟他说话的么?也约摸第一日是真的,再后来,就成了假的了。

残阳如血,他的心也在滴血,白耽误功夫了。

偏偏宣拾得这一日并不在御书房。白跑一趟的宣六遥一路琢磨,平阳会障眼术,想必上央也会,让他教自己障眼术?

想必他是愿意的。

可上央却不太情愿:“隔空取物与结界术都足够六皇子何时何地都不会落入绝境,学这骗人的劳什子玩意作甚?”

宣六遥没有说话,只在他身边盘坐着,仰着脸呆呆地看他,直至上央自己想通了:“罢,教你吧。带棺材里也没用。六皇子少年英雄,想来学这玩意不会害人,只会救人。是不是?”

上央转头看他,期待着他忙不迭地点头表忠心。但他仍是不说话。于是上央自己应了声:“自然。”

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而且似乎自信过了头,有些破罐子破摔。

宣六遥障眼术还未练习熟练,上央却说:“既然教了,技多不压身,老夫再教你隐身术吧。”

“哦?”宣六遥惊得刚幻化出来的一只鸭蛋掉了个稀碎。

上央说教就教,他招招手:“来,跟我学。”

宣六遥迅速滑下凳子,三两步窜到他的身侧,看他在纸上慢慢地画了一条绕了无数弯、弯得很对称的大蚯蚓。

这是符咒,他知道。

但他从未亲手画过,眼下上央要教他画符,他有些激动,接过狼毫笔时,一双小手颤得厉害,落在纸上的蚯蚓变成了无数条,弯里曲来,曲来弯去,就像亲爹不认识亲妈,亲妈不认识亲儿子。

反正画完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

饶是如此,总算也是画的第一个完整的符咒。

他略略得意地看看上央,上央盯着他画的符,感动得热泪盈眶:“跟......”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跑去一边抹泪去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心情转回来,不好意思地解释:“丑哭了。”

这么丑么?

宣六遥惊讶地审视自己画的符,虽然它不能隐身,最起码能迷了人眼,若是个个都能被丑哭,倒也是一个新法术。

不容他得意,上央抽过纸,将它卷成一个圆筒塞进怀里,郑重说道:“这是殿下画的第一个符,我要回去裱了挂起来。殿下不会不允吧?”

“允,允。”

宣六遥觉得老人家爱收藏,自然也就答应了。他占了书案,一张接一张地练习画符。

上央趁着他忙乎,自己走到屋外,取出怀里宣六遥画的那张符纸展开,细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点头,自言自语:“跟那小子第一次画的一模一样啊......”

宣六遥在屋里支着一双耳朵,横横糊糊地听到“小子”两字,心想这符可能画得确实太丑,连累先生还得跑外面再骂他,倒也顾及他的面子。于是画得更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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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术很是难学,尤其还要练障眼术。

眨间之间寒风起,冻得人冷嗖嗖,心里拔凉凉。

学会了画符,还得练手诀。

手诀不是在手上画口诀,而是用手变成一种文字,那文字,一般人看不懂。尤其要把手指掰成弯里曲拐,还要变来幻去,如同一双手要做千手观音才能做的事。

上央枯瘦的手化成一道幻影,时而成一朵莲花,时而成一枝画笔,时而成了一道网,而这千变万化却是在瞬间之间。